北京“最美科技工作者”刘嘉麒:“80后”院士,山川无处不讲堂!

  • 吴双
  • 日期:2024-03-2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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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近日,2023年北京“最美科技工作者”揭晓。中国科学院院士、中国科学院大学博士生导师、中国科学院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研究员刘嘉麒位列其中。让我们一起看他“以天地为己任,把山川作课堂”的科研教学一线故事。

  2021年4月,一位老先生迎着徐徐微风,步履从容地走进中国科学院大学第四场“传承老科学家精神 弘扬新时代科学家精神”报告会会场。他正是中国著名地质学家、中国科学院大学博士生导师、中国科学院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研究员刘嘉麒院士。“艰难困苦,玉汝于成”,步入会场,本次报告的主题映入眼帘。这是刘嘉麒对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光辉历程的赞颂;他自身这80年来的人生经历,似乎也浓缩在这8个字当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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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1941年5月,刘嘉麒生于辽东省安东市(现为辽宁省丹东市),后回到故乡——辽西省北镇县(现为辽宁省北镇市)。时间经纬交错,编织出一段与众不同的童年:刘嘉麒的启蒙读物不是经史子集,而是家门外辽沈战役喧嚣的枪炮声;他的“课后作业”不是诗词术数,而是拾柴、割草、担水、寻找子弹壳……1949年年初,在新中国成立前,辽西解放了。刘嘉麒也走进了学堂,开启了求知的大门。然而这次艰难的求学之旅刚刚启程不到一年,就因为父亲的去世而难以为继。“上学一年就念不起书了。”刘嘉麒顿了顿,不无庆幸地感叹道,“是学校让我念,一直念到了今天。”学校托举起了他摇摇欲坠的童年,给了他继续学习的机会,让他的求学之路在脚下延伸、延伸……一直延伸到1960年,通向了高考。为了节省开支,刘嘉麒选择了学费、书费、伙食费、医疗费、住宿费“五包”的长春地质学院地球化学专业。在食不果腹的年代,他总是跋山涉水,冻馁之患、奔走之劳丝毫没有动摇他要钻研的恒心。最终他通过了千里挑一的选拔,考取了本校研究生。1978年恢复研究生招生时,刘嘉麒已37岁,却还是憋着一股劲儿,决心研究生“回炉”,毅然报考了中国科学院地质研究所的研究生。硕士研究生毕业后,他放弃原单位给的优越条件,再考博士研究生,1986年,刘嘉麒成为新中国培养出的第一批博士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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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当回首长达27年之久求学路时,刘嘉麒正色道:“你要知道你是如何成长起来的。”在他看来,培养研究生是一项繁复艰难的工程,仅靠学校、父母、孩子的努力是无法培养出一名优秀研究生的,归根结底得靠国家,“是国家和人民的力量,个人来讲,是党把我从小到现在培养起来的。”作为在炮弹、贫困争相轰击下成长的青年人,刘嘉麒更能感受到和平和富强的可贵,“真的很感谢党,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,也就没有我的今天。”这是刘嘉麒的真挚感恩之情,也使得他对中国共产党的感恩与爱中,更添了一种叫做“信仰”的感情。

   这一方面也是受中国共产党员、中国科学院院士、“黄土之父”刘东生院士的影响。刘嘉麒是刘东生的第一个博士生。二人在工作、生活中接触颇多,让刘嘉麒看到了老科学家身上的突出的品质——求真、务实、创新、爱国、奉献,这也是刘嘉麒所理解的科学家精神。“其中最核心的是爱国,担当国家富强的责任。”对于年轻一辈的培育中,刘嘉麒认为思政教育头等重要,“但是思政并不需要占用太多时间,也不能教条主义。要让孩子理解先进思想,要真正用先进理念指导行为。寻找学生中的样板,社会中的样板,由先进人物带动,有一个可以学习靠近的榜样。”

   作为党培养的科学工作者,刘嘉麒也一直在努力成为这样的榜样,“共产党员不仅要有理想和追求,更要有实际行动,真正做一个共产党员,必须在各个方面为普通群众做表率。否则党员何为?”党员是要为百姓做实事,要履行的党的宗旨。“虽然现在我年龄也不小了,但是总还可以干点事情,我要抓紧时间多做点事情,把能做的事情做好。”“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?”回顾“钱学森之问”,刘嘉麒既反对又赞同,反对是因为钱老也是在国内从小学到大学打下的基础;赞同是因为,他知道钱学森是希望祖国能教育出更多的人才。现在的研究生是14亿人口大浪淘金淘出的万分之一,但是要成为真正为国贡献的人才,除了努力,还需要环境,即学校和老师。刘嘉麒也深感老师和学校任重道远,总是担忧自己不能引导学生完全发挥才智、做到最精彩,把学生耽误了。在教育上,他有个朴素的愿望:“能够把更多年轻人培养出来”。从1984起,刘嘉麒开始担任教师,便与《第四纪地质与环境》这门课结缘。一开始,他还只是刘东生的助教,协助老先生教授这门最年轻的地球科学;慢慢地,他正式走上了讲台,成为主讲教师。尽管这门课程涵盖了大量理论知识点,但是刘嘉麒不愿意让自己的课堂仅仅是枯燥地灌输大量观点、模型、数据,而是搭建起了课本和实践的桥梁。

  在专注地讲述理论的同时,他也总是幽默而别出心裁地分享个人科考的经历,将艰苦的科考生活编织成了一个个美丽的故事,吸引同学们去感受:在千沟万壑的土地上,为了避免滚石和地震等未知的风险,要怎样“精心”地寻找合适的位置搭建帐篷;在寒风瑟瑟的高原上,如何架起一个铁锅,那里面翻腾的71℃的泡面又是一种怎样的风味;为了抓紧时间完成考察任务,如何在严寒中日夜兼行,又怀着怎样心痛而无奈的心情埋葬了两头冻死的毛驴;在那些拿出来“炫耀”的绝版照片背后,是抱着借来的相机在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、反复斟酌如何取舍才能用稀少的胶片拍下最珍贵的照片……这些经历让同学们初听惊喜、次闻胆颤心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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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2021年,刘嘉麒获中国科学院大学“李佩教学名师奖”。作为主讲老师,他还曾在国科大开《火山学》《新生代年代学》2门课程。所开设的3门课程都与地质和火山息息相关,内容相互承接,这背后也不乏刘嘉麒的良苦用心。为了让学生建立更加完备的知识体系,刘嘉麒和学院课程设置专家一起,共同探讨研究生院地质学一级学科、第四纪地质学二级学科的课程设置工作。尽管科研任务繁重,他还是独自撰写了3门专业课的教学大纲,参与编写了5门课程的大纲,为第四纪地质学设置的17门课中,他更是花费大量精力。在之后的教学大纲修订过程中,他也认真采纳学生、教师的意见,不断提出改进方案,对学生的培养方案进行完善。

  在学生的培养方面,刘嘉麒除了要求他们奠定扎实的基础,储备丰富专业知识外,还鼓励学生们经常读感兴趣的名著、专著、传记,自己对自己进行思想教育。刘嘉麒自己就很爱读马克思、列宁和毛泽东的著作,“他也是人,他怎么就能当总统,他怎么就可以成为大科学家?”他通常喜欢从人与人关系的角度读懂一个人物,例如思考马克思和他夫人、女儿、仆人的关系,以及与恩格斯的关系,“看书或是听人说话,不需要什么都懂,可能一百句中有一句能打动你,那也很值得了。”作为博士生导师,刘嘉麒细心培育修剪了“86棵小树”,其中73棵已经成长为栋梁之材,剩下13棵,尚在茁壮成长。73名已毕业的学生,没有全都做学问,也有少数从政,刘嘉麒不无欣慰地说:“比较幸运的是,都比较有出息。”这是刘嘉麒作为导师的成就感。

   夫人说刘嘉麒对学生比对儿女好,刘嘉麒回道:“原本如此,子女不是我的学生,独立后就不在一起了。但是学生干我这行,从念书到工作,有时候几十年在一起。师生关系很宝贵很珍贵。”儿女有自己的人生,有自己的道路;但是学生,继承了老师的理想与追求。刘嘉麒总结道:“师生关系是人间最高贵最纯洁的关系。”师生关系不仅是老师与学生的关系,也是同事关系、朋友关系。尽管一是老师、一是学生,但是双方是平等的,是朋友。刘嘉麒的学生,又何尝不是他的儿女。有女学生被男朋友欺负了,他就要找女学生的男朋友,作一番父亲的训诫:“你再欺负(该学生)我就要惩罚你。”“后来他就不敢了。”刘嘉麒笑道。

  如果说在学生面前的刘嘉麒是温柔而慈祥的,那在科研上的他,一定是强悍严肃、废寝忘食的。刘嘉麒常与学生讨论:科学和别的事业不同,没有全身心投入是不行的,只利用工作的8个小时做科研是“搞不出名堂”的,要将能利用的精力和时间都用上,而且还得有目的性。他也一直践行这个理念,十进长白山,七上青藏高原,三入北极,两征南极,行遍祖国大地,进行过广泛的地质环境调查,研究了中国新生代火山活动规律与地质特征,拓展了中国玛珥湖高分辨率古气候研究领域,发现了黄土中游离温室气体高异常,建立了渭南黄土剖面高分辨率时间标尺,探讨了南极火山活动和气候变化的关系,在火山地质与第四纪环境地质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。他获得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和科技进步二等奖各一项,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奖和科技进步奖一等奖各一项,国家海洋局科技进步奖特等奖,随后又出版《中国火山》和《中国第四纪地质与环境》《玄武岩纤维材料》等专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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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刘嘉麒深耕科研领域,不断创新,他总是忧虑地球科学的创新发展,“回顾过去的半个世纪,就科学、尤其地球科学而言,相较上个世纪出现的板块学说理论、同位素理论、遥感理论,这半个世纪没有质的进展,亟须突破。”而要突破现有的科学发展水平,刘嘉麒认为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年轻人。学生们虽然经验少,但是精力充沛、思维敏捷、好奇心强,正是做创新的时期。他时常鼓励青年学生,要以年轻的优势来创新科学。为了让同学们具备创新的能力和潜质,刘嘉麒也有着自己的一套模式。在他看来,科研离不开对社会的责任感使命感,也离不开问题思维。

  在刘嘉麒的课堂上,学生不仅可以学习地质和环境的基本知识和研究方法,也会在老师的指导下将所学知识和国家政策和现状相结合,明确未来创新方向,进一步思考采取何种方法解决相关社会问题。应急管理科学与工程学院2021级硕士生谭鑫表示,“刘老师总是强调同学们必须清楚所学知识的用法和用处,例如在第四纪碳循环这一节中,刘老师对理论进行系统梳理后,便结合国家政策,阐述其与第四纪地质与环境的关系及未来的研究方向,让同学们明确了解课上所学的知识如何为社会作贡献。”每节课最后20分钟的答疑时间,是刘嘉麒给学生们最多考验、也让学生们印象最深刻的环节。这20分钟的提问,不拘泥于课程内容抑或是相关的科研问题,甚至可以是天马行空的设想。“如果读了一篇文章或者听了一堂课,什么问题也没有,那就是没有读懂听懂。如果学生没有问题,那就说明讲课有问题,没有启发学生思考。”在刘嘉麒看来,科学最重要的就是提出问题,问题意识是科学的必备,尤其是到了研究生阶段,提出问题比解决问题更重要。谭鑫回忆起第一次上刘嘉麒的课程,刘嘉麒就反复强调希望同学们能够对学的东西、见的东西产生质疑,不必迷信老师说什么都是正确的。中国古来讲究尊师重道,不能随时打断老师,因为这是不礼貌的,然而在刘嘉麒看来不然,他希望被质疑,“因为只有质疑才能把知识了解透彻;同样,要为质疑的同学解惑,教师本身也需要将知识点捋清楚,这种互动是很重要的。”在与学生们的互动中,有学生提出:“您总是强调创新,怎么能够创新呢?”他介绍道,当时那名同学在进行树轮年代学的研究,正着手整理年轮的资料,但是仅对年轮进行分析,虽然重要却太单一了,如果在此基础上,可以加上一些自然环境和气候的记录,分析地球化学和生物学的信息,了解气候环境和生物的生长关系,以及气候环境变化状态,那就能更上一层楼了。在分享学生的问题时,刘嘉麒眼中满是笑意和自豪,“学生们都是很聪明的,我觉得学生提问题,说明他在思考,但是不知道从哪里入手,那我们的互动就可以为他提供一些方向,把我的工作经验、思想方法传授过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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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刘嘉麒心中,科研和教育是相辅相成的,“我觉得教育和科研密切相关,自己有点成绩也要教别人点东西,学生应该超过老师才行。”刘嘉麒对学生,从来都是知无不言、言无不尽,他说:“知识是不能私有的。”他得滴水,就要涌泉相报;有一分热,就发一分光。他的内心就是一把熊熊燃烧的炬火,是一座沉默的火山,“用最温柔的波涛,成就最宏大的雷霆”。

 

 

转载自北京科协        https://mp.weixin.qq.com/s/usqp1vHOcfXQrLbZdgosyg